德国电影《大都会》（Metropolis，1927）是科幻影史上的一座丰碑。彼时，电影还是黑白的，没有对白，靠字幕提示推进剧情，可是《大都会》拍得情节曲折复杂又人物饱满，在当时非常超前。
《大都会》的主题是：劳资合作。可是，劳资如何合作，而不是对立呢？需要一个居间协调者。TA是谁呢？电影最后一帧字幕写道：“大脑和双手之间的协调者必定是心！”
电影描述了未来两极分化的大都会：住在富丽堂皇地上城的资产阶级，住在穷困破败地下城的工人阶级。整个大都会运转均以庞大机器为基础，工人阶级以双手劳动，维护着庞大机器的运转。
资本家的代表弗莱德森控制着大都会的运转，发现工人们私下在地底聚会，尤其是听工人阶级圣洁姑娘玛利亚的布道，于是试图想法对工人进行压制。可是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，他的儿子弗雷德却对玛利亚一见钟情。为了寻找玛利亚，弗雷德扮成工人，来到地下城。亲历过悲惨的机器事故后，弗雷德完全赞同玛利亚的布道。
弗莱德森则找到疯狂科学家罗特王，制造出外表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玛利亚，并控制住真正的玛利亚。弗莱德森希望机器人扮演圣女布道，破坏工人的团结和信仰。罗特王借机让机器人煽动工人暴乱，彻底摧垮整个大都会。对于机器人的煽动，弗莱德森也是纵容的，因为由此可以找到以暴制暴的理由。
女机器人果然不负所托，成功地施展魅力，让男人们拜倒在她裙下，让工人们聚在一起捣毁机器。在工人暴动之际，弗雷德赶到，认出机器人不是玛利亚。可是，混乱之中，局面无法控制，大都会的主机房被毁，发生大爆炸，劳工区被水淹没，大家纷纷逃命，而地上城也失去电力供应。弗莱德森听说儿子正在地下城，却怕失控的群众不敢去救。
工人们围着被捣毁的机器载歌载舞，被告知工人区被水淹没了，自己孩子、家人生死未卜，突然明白机器人是来挑拨离间的，于是群起去找TA算账。追逐中，真假玛利亚遇到一起，玛利亚躲了起来，而机器人则被群众施以火刑，烧出了机器真身。
工人们得知他们的孩子在混乱中，被弗雷德和玛利亚等人救了，并没有死去，于是愿意与资本家和解。最后，通过弗雷德、玛利亚的调节，工人代表和弗雷德森握手。至此，电影结束。
回头来看，作为协调者的“心”是什么？《大都会》宣扬的是某种超越阶级的“爱”，比如弗雷德与玛利亚的爱情，工人代表与弗雷德森的友爱。显然，马克思主义者反对所有类似观点。没有工人阶级团结一致的斗争，哪有什么资本家对穷人的抽象之“爱”呢？
我重点关注的是《大都市》中女机器人这一角色。显然，玛利亚和女机器人外表一模一样，性格却完全不同：一个圣洁，一个风骚；一个虔信，一个浪荡；一个温婉，一个野性。同一个演员扮演难度很大，但赫尔姆演得很好。
在影片中，女机器人完全是个被罗特王操纵的工具，很好地完成他交办的任务，没有任何自己的能动性。TA没有感情，却善于煽动他人的情绪。TA没有喜怒哀乐，在火刑柱上一直狂笑，完全不知道害怕。
真假玛利亚，是世人心中女人的两种极端形象。更准确地说，是男人们的两种臆想：一个纯洁无暇，柔情友爱；一个水性杨花，无情算计。崇拜女机器人的男人自相残杀，TA在一旁哈哈大笑。世上女人千千万，不是除了天使圣女，就只有蛇蝎美人。
实际上，女人不等于美女，丑女人也是女人。这个美丑确实是男性凝视的结果，很大程度上由男性建构并套在女人头上的。奥尼尔的《专属于你》（2014）就想象出极端世界：在其中，女性不再自然生育出来，而是出生前被基因设计成符合男性身体欲望的美女，出生后被教导不要思考，只专注于外表。
有意思的是，《大都市》中正邪较量的关键在于女人。追随玛利亚，劳资合作，和谐和平，此所谓“红颜造福论”。追随女机器人，你死我活，都市毁灭，此所谓“红颜祸水论”。我们常说：妇女能顶半边天，《大都市》里的男人没撑起另外的半边天。从强调女人的作用而言，《大都市》是不是可以算作女性主义电影呢？
